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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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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離

說來也巧,三人送小褚回琉璃島的路上,竟然又遇上了那曾經航海時出意外的船長姜堰姜公子,順路捎了他們一程。

古寧不知道為什麽,大概是想起了之前在這艘船上的不好回憶,一開始有些反感,最後是被姜堰用一條長相奇怪,但是聞著很香的烤魚騙上了船。

胡雪衣盯著那條魚許久,怎麽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到過這種魚,冥思苦想許久、等到古寧喜滋滋地將魚啃完了大半,只剩下骨頭時,她才一拍手:“啊!”

古寧警惕地看著她,吃的更快了,似乎是怕她把自己的魚扔回海裏,結果被魚刺卡住,嗷嗷嗚嗚了半天,白守溪焦頭爛額地給她找水、灌醋,古寧緩了好半天才把刺咽了下去。

白守溪擦了擦汗,一面給古寧順著背,一面問道:“想到什麽了,師尊?”

胡雪衣笑道:“還記得我在島上給古寧烤的,後來叫她吃中毒了的魚嗎?就是這個。”

白守溪一驚,一記回手奪過了古寧手裏的烤魚。

古寧:?

身旁藏著這麽兩個搶魚賊,古寧的小日子著實不好過。

在烤魚即將被白守溪“回歸深海”的千鈞一發之際,就聽胡雪衣輕飄飄道:“嗯,我突然想起來,當時忘記將魚的毒囊先取下來了,唔,這條你不用扔,毒囊已經被處理掉了。”

白守溪:......

她咳嗽了兩聲,將烤魚遞了回去,道:“嗯,我就看看,就看看,看起來真香。”烤魚回歸,古寧一面點頭,一面狼吞虎咽起來。白守溪只好再次輕輕給她拍著背,為她順氣。

等到了島上、要分別的時候,姜堰忽然喊住了白守溪:“如姑娘!”

白守溪扶著古寧下了船,回頭道:“嗯?”

姜堰深深的鞠了一躬,聲音沈沈地道:“對不起,沈船之前,沒有相信你。”

白守溪沈默了片刻,道:“有人受傷嗎?”

這次的沈默持續了得有半晌,姜堰才道:“......有,是一名老船員,跟著我家做了很久。”

古寧似乎是聽懂了他的話,猛地一回頭:“啊。”

姜堰繼續道:“不是因為......白英,他老人家年紀其實有些大了,只是需要錢,這才求著我們帶上他。泡了太久的水,上岸的時候,人就不大好了,後來不過幾天,人就沒了。”

他的話太長了,古寧又露出了聽不太明白的樣子,伸手過來想要捉住他,卻被白守溪攔住了:“阿寧。”

古寧:“回,家。”

回家。

那正是當初那個老船員想要的,他想回家,想見到自己的孫女。

白守溪捧著古寧的腦袋,左右輕輕地晃了一下,牽著她的手便帶她離開了。臨走時,白守溪才道:“相信自己的判斷,不被他人左右,是作為一個船長應有的品質。”若是隨便來個人一說,姜堰便隨意更改策略,姜家的大船不可能開到今日。

“但是,沒有判斷好天氣,貿然前行......你該道歉的人,不是我,所以,我不能接受。”

姜堰苦笑了一下,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,輕輕嘆了口氣。身邊的船員是個新人,年紀很小,看他有些低落的樣子,立刻將腦袋拱了上來:“怎麽了船長!”姜堰看著這年輕的面龐,嘴角向上扯了扯,摸了摸他的腦袋:“沒事,去準備一下吧。”

幾人先將小褚送到了村長那裏,村長說了她好一會兒,才叫村長夫人將小褚帶回家。

還是那個有些陰暗的屋子裏,村長背著手,問道:“小雪,你這次回來,想要待多久?多久都可以,你們家的房子......過去的房子,我一直讓人留意著打掃,能住人的。”

他本以為會被胡雪衣拒絕——畢竟只有胡雪衣知道,他當初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。然而胡雪衣一反常態、很自然地點了點頭,道:“我要在琉璃島上住一段時間。”

村長有些欣喜道:“你要留下來?需要的東西,你直接現在從我家拿,我家都有,床褥,枕頭,什麽都有。去儲藏室,現在就去吧,把東西都點上,我找個人一塊給你們搬......耀祖,耀祖!你姑媽回來了,快來一起給你姑媽把東西搬過去!”他看到窗外,村長夫人還沒將小褚送出去幾步,耀祖便已經跑來接她了,便大聲喊著。

說罷,他回頭又對胡雪衣道:“一間房子,三個人夠住嗎?要不要再給你們找一間屋子?”

胡雪衣淡淡道:“夠住,以前我一家五口人都住得下,怎麽住不下三個?”

村長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尖刺堵住了嗓子眼,說不出話來,只好沈默著將東西給她搬了過去。等到小褚幫著白守溪在胡雪衣家收拾時,才小聲對胡雪衣道:“小雪,當初我真的不是故意......”

胡雪衣擡手打斷了他:“可以了,我已經不在乎了。你既然已經那麽做了,就不要說什麽故意不故意的,人想要做一件事,很難不是故意的。”

他幾句話將村長完全堵住,只好嘆著氣離開了,臨走時只說了有什麽需要大可以來找他,然而胡雪衣並沒有接話。

胡耀祖不著痕跡地觀察了幾眼這個他姑媽帶回來的人,仗著白守溪看不見,用眼睛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,道:“你是,姑媽的......你和姑媽是什麽關系?”

白守溪道:“她是我師尊。”

胡耀祖哦了一聲:“是這樣,師尊啊。這是你們中原人對教書先生的說法麽?姑媽她是教什麽的?”

白守溪想了一下:“如何強身健體。”

胡耀祖一拍大腿:“啊,武藝師傅!我懂了,原來姑媽這幾年在做這個。可她看起來沒什麽力氣,還能教人啊?”

白守溪點了點頭:“嗯,她很會教人。”

於是胡雪衣進家門時,就看見胡耀祖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她的胳膊,看得胡雪衣沒忍住後退了一步。

待到送走了二人,也哄著古寧歇下了,才到了師徒二人的親密話時間。

胡雪衣先一步沐完了浴,正靠在窗口乘著涼風,吹著頭發。白守溪洗完澡湊了過來,又想要握住她的手,卻被胡雪衣再次不著痕跡地移開了。

胡雪衣戳了戳白守溪的臉頰:“為什麽想留下來?”

原本胡雪衣並不打算留下來的,她只想將小褚安全送回島上,再回到中原——這個小島對她來說,痛苦的回憶太多,最多幾年回一次、已是極限。回到中原後,還要徹查之前白守溪說的,李泉身上有周盛的氣息一事。

胡雪衣原本不信什麽起死回生,然而在樓蘭發生的事,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叫人難以知曉的離奇事件——可若是周盛真的起死回生,又是誰,讓她活了過來?

白守溪想要抓住她作亂的手,卻被胡雪衣再次避開,只碰到了她的掌心。傷口還沒好全,胡雪衣沒忍住低低地嘶了一聲,惹來白守溪一陣心疼,頓時不敢碰她了:“我原本也以為,是李泉身上有周盛的氣息,但當我靠近小褚之後才發現......那股微弱的氣息,不是從李泉身上發出來的,而是在小褚身上。或者說,在小褚胸前的小瓶子裏。”

胡雪衣皺了皺眉:“瓶中的液體是琉璃島的聖泉——後泉中的泉水,周盛......那個人,怎麽會來琉璃島?”

白守溪搖了搖頭:“所以,我要留下來,調查此事。”

胡雪衣點了點頭,然而白守溪很快便不輕不重地踩了一腳雷:“也想看看,生養師尊的地方,是什麽樣子的。”

胡雪衣嘆了口氣:“公私不分啊,守溪。”

白守溪靠在胡雪衣肩上,與她並肩望月——盡管她看不見,道:“師尊,我想知道你曾經成長過得地方,到底是什麽樣子的。”

胡雪衣轉頭便能看到她的呼吸,實在是因為二人靠的太近了一些,連她胸口微微的起伏也能看的一清二楚。胡雪衣嘆了口氣道:“有什麽好看的。”

“師尊,”白守溪將有些濕的頭發朝另一邊撥了撥,靠在胡雪衣的肩膀上,“我想知道你的一切,包括你的過去。”

胡雪衣長嘆了一口氣:“有什麽好說的?我是家中長女,下面有一個妹妹,一個弟弟。父母年紀很大了,一直想要個男孩,好不容易生了下來,母親的身子就不大好了,總是要去醫館看,有時候還會乘船上中原看老醫師,所以經常不在家,總是我照顧著弟弟妹妹。”

白守溪話裏有些帶醋:“師尊這麽會照顧人,就是這樣練出來的嗎?”

胡雪衣有些走神:“......也許吧。”她又想到自己從床底下爬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場景,心裏忍不住有些刺痛,沒忍住捂了捂胸口。

白守溪循循善誘般道:“你照顧我的時候,想的也是你的弟弟妹妹嗎?師尊,對你來說,我到底是什麽人?在被土匪攔住時,為什麽要為我擋住那把箭?”

胡雪衣忍過了那陣刺痛,這次並沒有扯開話題,或是看向別處,反而很認真地輕撫了白守溪的頭發:“你是我的徒弟,守溪。”

白守溪語氣裏夾上了一些說不清、道不明的哀傷:“只是這樣嗎?”

......

她等了很久,等到頭發似乎都全幹了,才聽到頭頂上響了很輕的一聲。

“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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